从被分析者的角度看分析 (霍大同的分析,拉康派的分析)
精神分析手记(一)
下午三点跟霍老师推荐的精神分析师见面。
精神分析,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泥淖。虽然我很想用一个漂亮一点的词,譬如海洋、天空、甚至后花园来形容它,但泥淖这个词似乎更能表达我目前的复杂感受:震憾、畏惧、迷乱、好奇,还有些许挑衅。
按门铃后很久有人应声。成都的楼盘有一样的通病,同一层道里还有七拐八拐的无数机关,不象昔时南京,电梯出来就是通道,然后彼此两侧,干净利落。在等门的时间,我想熟悉地形,却成了不断撞墙的飞蛾。她应该三十大几,瘦小,白皙,宽阔的额头,精神的发髻,还有窄框黑边眼镜。碎花上衣,白裤,高跟尖头凉拖,米色带点哑光。我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为验证我对职业女精神分析师装束的想象,二可据此推测这个可能会给我做分析的女人的个性。房子是私人住所,有家的痕迹,但刻意的味道更多。
没来得及观察,她径直领我进了一个房间,关住并上锁。我有两秒钟的惊悸,想这也是设置所需?若一男精神分析师也须如此?房间不大,写字台、单门书橱占了一半,另一半留给了经典的自由联想道具——躺椅以及茶几和另一单人沙发。我们俩都坐了沙发的前1/3,我出于礼貌,她出于倾听,亦或同样的礼貌.
我说我对精神分析及自己都想有更深的了解,于是就来了。她说具体说呢。我说具体的东西可能放到以后说更适合。我们的谈话不甚精彩,自然会忘掉,不过两个地方我记住了。
一,她喜欢反问,但没有刁钻的意思。我事后细想,这应该就是精神分析的特色。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对精神分析而言,个人的悟性比什么都重要。之前我自报家门,她说我们要见一面,以确定我是否需要做精神分析以及我们是否有一起工作的可能(她管分析这档事叫两方面的一起工作)。十分钟后,我问她对我及我们一起工作的可能性的看法。她反问,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是很开放的悦纳了还是别的?我笑,我觉得你对我挺有好感,不知道这是否能称做移情?她思索片刻,其实移情在精神分析看来是治疗的关键,未必不好。有点答非所问。
二,我问,整个分析过程都是我一个人的絮絮而谈吗?是否在结尾或合适的某一刻,分析师会给我以点拨。就像佛门弟子禅定,师傅一语道破个中纠结,于是弟子悟得精髓。她说,或许未必是击中了什么,而是打破,拆散。比如你一直被缠绕在一摊水草里动弹不得,分析师打开这个僵局,给你一定自由,这时,你再动就会顺利很多。这使我想到弗洛伊德与荣格的分道扬镳。前者对梦的解释常常是客观层面的停留,将梦“打碎、拆散”,以还原成对某一具体外部情境或对象的记忆;而荣格以为,做梦的人才是所做之梦的全部原因。所有梦的细节都是主体没有意识到的自体意象、客体意象以及自体与客体意象之间的关系模式。所以,他往往“放大、补充”,力图充分扩展一个梦的复杂内涵。
最后我没忘掉一个我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分析师和分析者除了工作关系,再也不可以是其它关系了,比如朋友?哪怕结束以后?她很坚定的点头。我有点憎恨她的坚定,就像我憎恨心理咨询或精神分析如此不人性化的规定。或许这样的苛刻是对的,涉及了其他更深的牵扯之后,人性就无法若神明。只是,我不相信,她或他,任何一个分析师就从没有对某一个分析者有过一丁点的动容或欣赏或厌恶,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咯噔。人性根本是规定不得的。就像六祖惠能撤销只有禅定方能得佛性的规定,并不是规定了的就肯定能做到,也不是不规定的就肯定无法做到。惠能说生活处处有佛性,关键是修炼得悟的心。那么,分析中成不成朋友本无需强求,重要的是分析师自身的内力。
中途几个电话,有人约见。据说,考川大精神分析方向的硕士研究生事先必须做过个人分析。所以,成都精神分析的繁荣也是有道理的。呵,玩笑。
四十分钟后,我走出那栋楼。对弈需要棋逢对手,就算输也会输得痛快。做分析一样,若无法道魔相抗,又有何值得分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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